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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府传声 第四章

    乐府传声之轻重、徐疾、重音叠字 轻重

    声之高低,与轻重全然不同。今则误以轻重为高低,所以唱高字则用力叫呼,唱低 字则随口带过:此大谬也。高低之法,详于高腔轻过篇。今先明轻重之法:轻者,松放 其喉,声在喉之上一面,吐字清圆飘逸之谓。重者,按捺其喉,声在喉之下一面,吐字 平实沉着之谓。凡从容喜悦,及俊雅之人,语宜用轻;急迫恼怒,及粗猛之人,语宜用 重。又有一句之中,某字当轻,某字当重;亦有一调之中,某句当轻,某句当重,总不 一定。但轻重又非响不响之谓也,有轻而不响者,有轻而反响者,有重而响者,有重而 反不响者。盖高低者,调也;轻重者,气也;响不响者,声也;似同而实异,细别之自 显然,但不明言之,则习而不察也。

    徐疾

    曲之徐疾,亦有一定之节。始唱少缓,后唱少促,此章法之徐疾也;闲事宜缓,急 事宜促,此时势之徐疾也;摹情玩景宜缓,辩驳趋走宜促,此情理之徐疾也。然徐必有 节,神气一贯。疾亦有度,字句分明。倘徐而散漫无收,疾而糊涂一片,皆大谬也。然 太徐之害犹小,太疾之害尤大。今之疾唱者,竟随口乱道,较之常人言语更快,不特字 句不明,并唱字之义全失之矣。惟演剧之场,或有重字叠句,形容一时急迫之象,及收 曲几句,其疾宜更甚于寻常言语者,然亦必字字分明,皎皎落落,无一字轻过,内中遇 紧要眼目,又必跌宕而出之,听者聆之,字句甚短,而音节反觉甚长,方为合度;舍此 则宁徐无疾也。曲品之高下,大半在徐疾之分,唱者须自审之。

    重音叠字

    重音者,二字之音相近,如逢蒙、希夷之类,听者易疑为两字相同是也。叠字者, 如飘飘、隐隐之类,听者易疑为一字两腔是也。此等最宜留意。凡唱重音之字,则必将 字头作意分别,如阴阳轻重、四呼五音,必有不同之处,剔清字面,则听者凿凿知为两 音矣。唱叠字之音,则必界限分明,念完上字之音,钩清顿住,然后另起字头,又必与 前字略分异同,或一轻一重,一高一低,一徐一疾之类,譬之作书之法,一帖之中,其 字数见,无相同者,则听者凿凿知为两字矣。此等虽系曲中之末节,而口诀之妙,反于 此见长。若工夫不到,至此竟无把握也。 乐府传声之高腔轻过、低腔重煞、一字高低不一、出音必纯

    高腔轻过

    腔之高低,不系声之响不响也。盖所谓高者,音高,非声高也。音与声大不同。用 力呼字,使人远闻,谓之声高;揭起字声,使之向上,谓之音高。即如同是一曲,唱上 字尺字调,则声虽用力而音总低,,唱正调乙字调,则声虽不用力而音总高,此在喉中 之气向上向下之别耳。凡高音之响必狭,必细,必锐,必深;低音之响,必阔,必粗, 必钝,必浅。如此字要高唱,不必用力儘呼,惟将此字做狭,做细,做锐,做深,则音 自高矣。今人不会此意,凡遇高腔,往往将细狭深锐之法,变成阴调,此又似是而非也 。盖阳调有阳调之高低,阴调有阴调之高低,若改阳为阴谓之高,则阴之当高者,又何 改耶?且调有断不可阴者,若改阳为阴,又失本调之体矣。能知唱高音之法,则下等之 喉,亦可进于中等,中等可进于上等。凡遇当高揭之字,照上法将气提起透出,吹者按 谱顺从,则听者已清皙明亮,唱者又全不费力。盖字之高下一定,而人之声音各别,能 知此,则人人可唱高音之曲,各如其人之分量,而无脱调之虑,否则唱高调之曲,必极 响之喉方可,而喉之少次者只宜唱低调之曲,是调以人分,而一人之声,只可限以一调 ,略高即属勉强矣。此不知高腔轻过之法也。

    低腔重煞

    低腔与轻腔不同。轻腔者,将字音微逗,其声必清细而柔媚,与重字反对。若低腔 则与高字反对,声虽不必响亮,而字面更须沉着。凡情深气盛之曲,低腔反最多,能写 沉郁不舒之情,故低腔宜重,宜缓,宜沉,宜顿,与轻腔绝不相同。今之唱低腔者,反 以为偷力之地,随口念过,遂使神情涣漫,语气不续,不知曲之神理,全在低腔也。 一字高低不一

    字之配入工尺,高低本无一定,如世所传《仪礼》通传乐谱,《鹿鸣》之“我有嘉 宾”,首章则我为蕤,有为林,嘉为应,宾为南;次章则我为林,有为南,嘉为应,, 宾为黄,诸律旋用,则高低互易,从古如此,所以天下有不入调之曲,而无不可唱之曲 。曲之不入调者,字句不准,阴阳不分,平仄失调是也。无不可唱者,迁低就高,迁高 就低,平声仄读,仄声平读,凡不合调不成调之曲,皆可被之管弦矣。然必字字读真, 而能不失宫调,谐和丝竹,方为合度之曲耳。故曲之工不工,唱者居其半,而作曲者居 其半也。曲尽合调,而唱者违之,其咎在唱者;曲不合调,则使唱者依调则非其字,依 字则非其调,势必改读字音,迁就其声以合调,则调虽是而字面不真,曲之不工,作曲 者不能辞其责也。故字声之高下,可以通融者,如《鹿鸣》所谱之类,原可以出入转移 ,其不可通融之处,则断不得用此一字而离宫失调,亦不得因欲合调而出韵乖声,故作 曲者与唱者,不可不相谋也。

    出音必纯

    凡出字之后,必始终一音,则腔虽数转,听者仍知为此一字,不但五音四呼,不可 互易,并不可忽阴忽阳,忽重忽轻,忽清忽浊,忽高忽低,方为纯粹。凡犯此病者,或 因沙涩之喉不能一线到底,或因随口转换,漫不经心,以致一字之头腹尾,往往互异, 不但听者不清,即丝竹亦难和合。故必平日先将喉咙洗剔清明,使声出一线,则随其字 之清浊高下,俱不至一字数声矣。 乐府传声之句韵必清、定板、底板唱法

    句韵必清

    牌调之别,全在字句及限韵。某调当几句,某句当几字,及当韵不当韵,调之分别 ,全在乎此。唱者遵此不失,自然事理明晓,神情毕出,宫调井然。今乃只顾腔板,句 韵荡然,当连不连,当断不断,遇何调则依工尺之高低,唱完而止,则古之凿凿分明几 句几字几韵,全然可以不必也。盖言语不断,虽室人不解其情;文章无句,虽通人不晓 其义,况于唱曲耶?如《琵琶?辞朝》折《啄木儿》“事亲事君一般道,人生怎全忠和孝 ?却不道母死王陵归汉朝”,近时唱者,道字拖腔,连下人字,孝字急疾,并接却字, 是句韵皆失矣!如此者十之四五。试令今之登场者,依昆腔之唱法,听者能辨其几句几 韵,百不能得一也。句韵之法,不几尽丧耶?惟北曲尚有句可寻,有韵可辨,然亦不能 收清收足,此亦渐染于昆腔所致。昆腔作法之始,原不至如此之极,而流弊不可不亟拯 也。余见顿挫、断腔诸篇。